美国“老大哥”的亚洲“两兄弟”——日本与韩国，闹僵了。8月2日，日本政府召开内阁会议并宣布，将韩国从贸易优惠“白名单”中除名。新版《出口贸易管理令》从8月28日起正式生效，同时还拿出杀手锏，对韩断供关键原材料。韩国也以“不去(日本)，不买(日货)”的宣言多次爆发大规模对日抗议集会，甚至宣布不再续签韩日《军事情报保护协定》。明明本该是“老大哥”身旁肩并肩的左膀右臂，却在历史长河的恩怨中缠斗不止，终于在忍无可忍之下彻底翻脸对决。目前来看，韩日贸易摩擦很可能将进一步升级，并演变为两国在经济、外交、安全等多个领域的博弈。日本为什么要发起此次贸易争端？韩国是否有能力反制裁？日韩关系何去何从？未来的出口又在哪里？美国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日韩“打架”对中国半导体产业有何影响？中日韩自贸区是不是黄了？
本期题主
毛峰
《亚洲周刊》东京支局长
我是毛峰，《亚洲周刊》东京支局支局长。我从事新闻采访报道工作30余年，曾担任中国新华社记者、日本《中国巨龙报》主笔、日本《乐乐中国》电视台新闻总编，兼任《凤凰卫视》特邀评论员及《深圳卫视》东京特约观察员。我长期从事日本时政新闻的采访报道，对日本政经圈及对外关系有着深入的研究和了解。日韩关系何去何从？我在日本新闻一线为您解读。让你们看看，日本的实力与威力
Q：感觉日本在敲打韩国，韩国在慰安妇问题、劳工问题上经常和日本闹，日本想让韩国知道日本对韩国的重要性，对不？毛峰：日本不仅要让韩国知道其对韩国高新电子支柱产业的重要性，也是向世界彰显日本产业暗藏的「实力」和「威力」。此次日本敲打韩国，根本目的是要“止损”，避免再次在战时劳工及慰安妇等历史问题上被韩国纠缠得没完没了。作为安倍政权的重要政治目标而言，是要彻底摆脱“战后体制（战后总决算）”，修改宪法是终极目标，摆脱战时强制劳工、慰安妇等问题也是其重要一环。当然还有在朝鲜问题上，韩国不怎么把日本放在眼里，日本事实上被边缘化。日本找到机会，自然也想显露一下自己的厉害，这或许较被引起重视。Q：看新闻日本在这次争端中处于绝对优势地位，韩国政府基本无法反制，事实是这样子吗？毛峰：采取对韩国经济具有致命性打击的高科技原材料「断供」，也是长期周密细致评估后利用日本最强的产业优势压倒性戳破韩国电子产业短期内难以弥补的「短板」，这也是令韩国无力招架还手的「致命一刀」。目前，全球前三大半导体公司中韩国占据两席，三星电子和SK海力士分别位居第一和第三名。其中，三星电子取代了英特尔自一九九二年以来连续的「世界霸主」地位，成为「全球第一大厂」，其生产的DRAM内存芯片已占全球市场百分之四十四点五，而海力士的市场份额则达到百分之二十七点九，两者相加已接近全世界市场的七成。然而鲜为人知的是，支撑韩国电子产业在世界飞黄腾达的一些关键性原材料却有七成至九成控制在日本企业手中。这次日本以釜底抽薪的方法，管制制造智能手机和内存芯片不可或缺的三种原材料的对韩出口，无疑将使韩国既失「面子」也丢了「里子」，还要面临支柱产业经济遭受的衰退危机。Q：日本方面有没有预料到韩国有这么大的反弹？或者说，在不在乎韩国方面的反弹？毛峰：反弹完全在日方预料之中，日本从来精明于算计谋划。此次对韩国祭出“传家宝刀”，采取“致命一击”，即采取本质上对韩国高科技电子产业的三种原材料「断供」，必然造成韩国急的跳脚，惊呼遭遇「史无前例的危机」。这也是日本的厉害之处，就是要让韩国强烈反弹。由此逼迫韩国在历史问题上重新回到两国达成的国家协议上来。Q：日本对韩国经济制裁，考虑过国际形象吗？毛峰：日本是很善于算计的国家，一是精准定位，出手关键性一击，二是理论上是内部管控和审批，并不违反WTO规定，韩国要告也没门，三是韩国在战时劳工和慰安妇问题上确实存在“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国际社会基本能理解。国际形象上是应该是加分而不是减分的。Q：日本有没有反对制裁韩国的人？毛峰：日本当然也有反对制裁韩国的声音。综合日本各大纸媒电视的最新民调，赞成支持的基本面在超过一半吧，反对的在二成以下。不久前出炉的最新民调结果——产经新闻：日本受访者中支持对韩国出口管制的有67.6%，不支持的19.4%；朝日新闻：妥当的56%，不妥当的21%。此外，NHK5至7月最新民调：支持的45%，不支持的9%。针对最新将韩国排除在日本“白色清单”措施的举措，JNN民调：支持的64%，不支持的18%。Q：这次日韩贸易摩擦性质是和中美一样吗？美国打压华为等中国高科技企业，日本断供韩国关键原材料，都是为了遏制他国发展？毛峰：关键点是，中美 与日韩 性质完全不同，目的也不同，因而解决之策与路径也完全不一样。概言之，首先是性质不同。中美 是美国蓄意发起，来者不善，是把中国作为“威胁对手”，目的是遏制与打压中国崛起。因之，解决贸易逆差只是“幌子”。日韩 ，日本“制裁”韩国的目的是要让韩国遵守或回到过去两国间在“劳工赔偿”和“慰安妇赔偿”问题上的协议与协定。如果妥善解决了，日本也就会“收手”。其次，手段上，美国对华是“全面开花（层层加税）”，整体经济面拖累中国经济发展的同时，重点是要封杀中国未来高科技产业的世界主导力（如对华为、中兴等制裁），确保“美国老大”。日本对韩国实施“精准打击”，试图用关键施压，让韩国遵守《日韩请求权协定》和设立《和解与治愈基金会》协议。解决的是历史问题，不是未来两国竞争。韩国有能力反制日本吗？
Q：听到一种说法，韩国半导体行业发展太迅速，威胁到日本的相关产业，这才有这次风波。是这样吗？毛峰：这是误传，也是误解。韩国半导体产业在世界崛起，依托日本。日本因上世纪90年代的美日 （半导体），日本妥协服输，随后半导体产业升级转型失策，让出的市场，给韩国半导体电子产业创造了机会。既然日本相关产业不想争此市场，所以也不存在威胁。但日本在一些半导体关键原材料等领域还保持着独特优势。如此次三种基本不可替代的原材料的企业便是。但他们生产量不求多，限量生产，特供给韩国企业。这就如一些日本米其林寿司店，每天只做那么一些。Q：韩国有能力用反制裁也打痛日本吗？毛峰：比较难。日本还有半导体高端制造装置设备，汽车锂电池等许多牌，但韩国没有经济上技术上可以“打痛”日本的武器，以韩日贸易品目看，韩国对日出口产品对日本的重要度不高。而韩国发起的“不买日本食品”等，占日本出口韩国贸易总额比例极少。唯一的有点“杀伤力”的取消韩日军事情报保护协定的“王牌”，对日本实质性伤害很少，主要是在美日韩同盟政治关系的“面子上”有些伤害，由于美国不赞成韩国取消“韩日协定”，因此，还要得罪美国，得不偿失。总之，韩国在反制裁上打不痛日本。Q：日韩 打到现在这个阶段看上去很难简单收尾，双方内部的民族主义情绪已经被煽动，最后会不会以文在寅下台收场？还有个问题就是日本这次仅仅用了几个生产环节的原材料就可以扼住韩国咽喉， 停止后这会对整个韩国的半导体供应链产生哪些影响？毛峰：如上所说，日韩政府都难以摆脱美国的盟国关系。双方的民族主义情绪会对双边国民情感带来伤害，对文的长期执政不利，对安倍政权是有利的。韩国被卡脖子，痛定思痛，还是要在半导体产业上更多实现自主化。当然这其实是一种理想化，现代高科技产品，不可能完全靠一个国家来完成，这也是全球化分工合作的必然性。但尽可能掌握“核心技术”，就可以有更多主动权和利润。对韩国影响，产量上影响，三星可能失去世界第一的市场占有率，二是积极产业研发，多掌握核心原料与技术。Q：根据韩国政府的一贯做法来推测，向日本妥协的可能性有多大？还有韩国会如何面对本国民众及社会舆论？毛峰：与过去不同的是，此次日本出手打痛了韩国的要害，经济发展企业效益要远远超过政治仗，两害相比取其轻，向日本妥协是可能的，但顾及国内民族主义情绪，僵持期会有。文在寅提出做好长期而冷静的对应，就是佐证。Q：日韩这次 有没有可能是想摆脱美国的控制？毛峰：日本和韩国总体战略上是要依托美国的，但这不排除在一些具体领域内减弱美国对其控制，事实上美国也难以全面控制。即使如日本修宪议题，美国也只能采取默认等。日韩 最重要的原因是战时劳工问题，韩国方面现在表现出不听美国“劝告”，一意孤行，形式上有摆脱美国控制，但根本上不能与美国松绑。因此，文在寅政权就会遇到“麻烦”。中日韩自贸区是不是黄了？
Q：日韩贸易冲突会对我们有大的影响？中日韩自贸区是不是黄了？毛峰：对中国不会有很大影响，但也不会如外界所称的利好或机遇。对中日韩自贸区无疑是“雪上加霜”，可能会更加停滞不前。中日韩外长会议不久前在北京举行，从愿望层面看，各方都表态要展开中日韩自贸区的谈判，但现实很骨感，现实中中日韩自贸区的谈判很困难，取得实际成果路途遥远。Q：如果两国持续胶着，对我国的半导体产业会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能推动我国的半导体产业发展吗？毛峰：半导体产业本身具有世界产业链和紧密分工，对我国半导体产业应该会有一定的间接影响，其影响大小取决于我国参与这个产业链的深度与广度。另一层面，韩国受限，产品减少，消费者会有影响。但作为借鉴，推动加强我国半导体核心产业与材料的国产化意义重大。Q：近期很多重要事情发生：吉尔吉斯斯坦、印巴问题、韩日对抗，当然还有个别香港废青闹事。从地域上看都是在我们周边（当然香港问题是我们内政）。这是不是一些巧合？另外，韩日争端时，日本跟中国谈判是不是也是事先计划好的？我们面对日本的这个“杀手锏”有多少砝码？毛峰：香港问题就不谈了，其他事项集中发生，基本上我的判断是巧合，因为没有最重要的共同的战略目标。中日高层次经济对话，是正常计划中的磋商机制，与日韩摩擦没有关系。至于面对日本对韩的杀手锏，我的提醒是，真正掌握世界经济话语权，离不开自主创新发展培育自己的核心技术与材料，唯此关键时刻才不会被“卡脖子”。其次，凡是有其一，必会有其二。推荐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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